這么多人費勁周折地趕路，不就是為了趕上那頓盼了很久的年夜飯嗎！
今年過生日給自己買了一個小蛋糕，雖然已經(jīng)不是小孩，但總覺得過生日應(yīng)該有蛋糕吃。
小時候，每次買回來奧利奧餅干，都會興奮地將“扭一扭、舔一舔、泡一泡“的流程來過，仿佛這樣的儀式讓餅干更加美味……
從小規(guī)模的個人行為，如早上準(zhǔn)備特定的茶或咖啡，到更廣泛的集體行為，如每年的節(jié)日大餐，有關(guān)飲食的許多體驗中都存在“儀式”，這些儀式在世界上不同地區(qū)的不同人群之中頻繁上演。
那些年，我們寄托在食物上的儀式感
食物不僅被人們視為滿足生理需要的來源，更是個人、社會和“象征性”意義的載體。
飲食文化是“象征性“意義的重要表現(xiàn)，涉及到餐桌禮儀、就餐環(huán)境、制作用具、盛放器皿等。
例如，特殊的用餐禮儀彰顯歐洲貴族身份，而鐘鳴鼎食則昭示古代中國貴族的豪華排場，從某種程度上來講，這類儀式是脫離食物本身的借題發(fā)揮，貴族們吃的不是食物，而是一種社會地位。
又比如，以其精心設(shè)計的制作步驟和技巧而聞名的“土耳其咖啡”，被評論家視為土耳其人對“休閑的儀式性追求”。
在中國，關(guān)于食物最高級的儀式感之一，莫過于為其賦詩一首了。蘇軾的《豬肉頌》被后世解讀出了多種象征意義，有評論者道：此詩融合了蘇軾的人生感悟和哲學(xué)思考——豬肉，是豬肉本身，又像是別的什么。
我們談食物儀式，那么儀式到底怎么界定呢？儀式被定義為個體或群體的一種行為，這些行為對于參與者有固有的個人意義，而有關(guān)食物的儀式主要有三種表現(xiàn)形式：
1.自發(fā)的食物儀式，跟個人經(jīng)歷與需求有關(guān)，如對生日蛋糕的偏好；
2.文化環(huán)境促成的食物儀式，如中國傳統(tǒng)文化中的除夕夜團(tuán)圓飯；
3.人為構(gòu)建的食物儀式，如奧利奧餅干“扭舔泡“的營銷策略。
對“儀式感”的解讀，既是人類對自己內(nèi)在精神世界的好奇，也是市場賣家們緊盯的話題。
看到這里，有人可能會對這些“儀式“表示不理解，如果不能增加食物本身的功能或滿足生理需要的價值，人們?yōu)槭裁匆M(jìn)行這些有關(guān)食物的儀式呢？
食物儀式產(chǎn)生的影響
基于多年的研究與觀察結(jié)果，學(xué)者們指出，人們之所以會對展開各種形式的食物儀式，是因為這些儀式能夠帶來一系列影響，這些食物儀式的影響主要涉及三個不同的領(lǐng)域：
//1.認(rèn)知領(lǐng)域
如前文所述，食物儀式具有一定的象征意義。有研究者指出，這種意義主要與人們對于“我是誰”的認(rèn)知有關(guān)，即食物儀式會影響人們的身份認(rèn)同或建構(gòu)[1]。
比如，就生日蛋糕而言，儀式將蛋糕的含義從日常蛋糕轉(zhuǎn)變?yōu)閷儆谀愁惾说牡案猓☉c祝生日的人），至少在一個星期內(nèi)，他們的身份將從“普通人”轉(zhuǎn)變?yōu)橐粋€更特殊或更受關(guān)注的個體。
那么，還有哪些身份建構(gòu)可能與食物有關(guān)呢？Quint?o等人認(rèn)為，咖啡儀式有助于創(chuàng)建食用者作為專家或鑒賞家的身份建構(gòu)[2]。試想，遵循一整套土耳其咖啡制作流程為自己制作一杯咖啡，這個充滿“儀式感”的制作過程中，“專家” 的身份建構(gòu)的確會帶來愉悅感。
此外，也有研究者指出，食物儀式可以成為確認(rèn)社會或文化身份的一種方式，鞏固群體歸屬感和認(rèn)同感[3]。例如，早餐習(xí)慣于吃腸粉還是胡辣湯，大概率標(biāo)記了你是中國南方人還是北方人，而對于川渝地區(qū)的人來說，憑借血液里都流淌著的麻辣氣息，可以快速“嗅”出老鄉(xiāng)。
//2.社會領(lǐng)域
有學(xué)者從社會領(lǐng)域的視角提出，宴會儀式可以高效建立社會聯(lián)系[4]。
比如，擺滿私房菜的家庭宴會讓人們感受到：這些菜只有我們家的人才能吃到！這便增加了家庭成員內(nèi)部的認(rèn)同感和凝聚力。
又比如，與同事、同齡人的聚會吃飯是多數(shù)人主要的社交場合，在宴會上喝酒這類活動則可能與“談生意”這類更廣泛的社會聯(lián)系有關(guān)。
在中國，婚喪嫁娶、生辰都要舉辦宴會，這種食物儀式對于社會關(guān)系的意義，如《舌尖上的中國》中的臺詞：“人類活動促成了食物的相聚，食物的離合也在調(diào)動人類的聚散，西方人稱作命運，中國人叫它緣分?！?/p>
食物儀式中也蘊含了社會規(guī)范和秩序，有時甚至是權(quán)力或紀(jì)律[4]。
比如，家庭宴會可以向人們傳遞社會規(guī)范。在中國的家庭聚會上，我們從小被教育“長幼有序”，舉筷、敬酒的順序都是如此。這類規(guī)則會在家族聚會等更大場合中不斷強化，最終還可能會從餐桌上延伸至社會交往的其他情境中，比如工作場所中后輩對前輩的社交禮儀。
//3.情緒領(lǐng)域
研究表明，食物儀式也會對個體的情緒狀態(tài)產(chǎn)生影響。
儀式往往是針對不確定狀態(tài)進(jìn)行的，并且可以有效減輕焦慮情緒。Shack指出，埃塞俄比亞部落的飲食儀式可以降低人們對食物供應(yīng)的焦慮[5]。
這背后的機制是，在面對抽象威脅時，對儀式行為（腳本化、重復(fù)性）的關(guān)注可以通過占用認(rèn)知資源（如工作記憶）來緩解焦慮。
食物儀式不僅能緩解焦慮，還能夠幫助完成儀式的人表達(dá)其他情緒，并在這之后的進(jìn)食中獲得更加積極的情緒。
接觸日本文化的讀者可能對他們的餐前語“我開動了”有印象，這個儀式表達(dá)了這個民族曾經(jīng)歷貧瘠時期，而產(chǎn)生的對食物的珍惜與感謝的情緒。Vohs等人觀察到，在完成儀式后，人們從食物中獲得的快樂更大[6]。
食物儀式感：可以被創(chuàng)造的意義
Vohs還發(fā)現(xiàn)，對食物的內(nèi)在興趣可以被儀式強化，而這種興趣反過來又導(dǎo)致人們對食物的情感體驗增強[6]。
經(jīng)典的奧利奧廣告其實就是利用了這一點：“扭一扭”讓我們關(guān)注到餅干的形狀、觸感；“舔一舔”是味覺的預(yù)熱；“泡一泡”使我們參與了餅干質(zhì)地的變化。
這一套“儀式”下來，食用者與這塊餅干的連接達(dá)到新的高度。因此，即便只看廣告中別人完成這套儀式，消費者對奧利奧的興趣也會大增。
不過，這種被喚起的“興趣“是否會發(fā)展成對這種食物的長期偏愛，并持續(xù)影響消費者的購買選擇，還缺乏研究。
食物儀式在公共健康領(lǐng)域方面也有所貢獻(xiàn)，最近，研究者在設(shè)計一種食物食用儀式，讓食用者在感覺滿意的情況下少吃，這對肥胖癥患者意義重大[7]。
如果你對如何通過儀式提升對于食物的自控力感興趣，還可以參考學(xué)堂君的往期文章：《對著食物跳個舞，來年減掉小肥肚 | 儀式與自控力》。
拋開食物儀式對認(rèn)知、社會、情緒的影響，對于我們來說，儀式感就像是平淡日子里的晶瑩點綴，如《小王子》中這段對話：
“儀式是什么？”小王子問。
“它就是使某一天與其他日子不同，使某一時刻與其他時刻不同?！昂傉f。
對于我們每個人而言，或許都有一個“吃的不是食物，而是一種氛圍”、“吃的不是食物，是一段人生”的體驗，那么，你的故事是什么呢？
參考文獻(xiàn)：
[1] Driver, T. F. (1998). Liberating rites. Boulder, CO: Westview Press.
[2] Quint?o, R. T., Pereira Zamith Brito, E., & Belk, R. W. (2017). The taste transformation ritual in the specialty coffee market. Revista de Administracao de Empresas, 57, 483–494
[3] Belk, R. W., Wallendorf, M., & Sherry, J. F., Jr. (1989). The sacred and the profane in consumer behavior: Theodicy on the Odyssey. Journal of Consumer Research, 16, 1–38.
[4] Dietler, M. (2010). Theorizing the feast: Rituals of consumption, commensal politics, and power in African contexts. In M. Dietler, & B. Hayden (Eds.). Feasts: Archaeological and pthnographic perspectives on food, politics, and power (pp. 65–114). Tuscaloosa, AL: University of Alabama Press
[5] Ratcliffe E , Baxter W L , Martin N . Consumption rituals relating to food and drink: A review and research agenda[J]. Appetite, 2018.
[6] Shack, W. A. (1997). Hunger, anxiety, and ritual: Deprivation and spirit possession among the Gurage of Ethiopia. In C. Counihan, & P. Van Esterik (Eds.). Food and culture: A reader (pp. 125–137). London: Routledge.
[7] Vohs, K. D., Wang, Y., Gino, F., & Norton, M. I. (2013). Rituals enhance consumption. Psychological Science, 24, 1714–1721.
[8] Ratcliffe, E. , Baxter, W. L. , & Martin, N. . (2018). Consumption rituals relating to food and drink: a review and research agenda. Appetite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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