心理咨詢或心理治療最重要的是與來訪者建立起適當?shù)年P(guān)系,所以兒童心理咨詢師必須具有善于與兒童建立良好關(guān)系的能力。那怎么與兒童建立良好的關(guān)系呢?我認為一般需要具備以下條件:
第一,喜歡親近兒童,有與兒童接觸的經(jīng)驗
我父母一直忙于工作,我是放養(yǎng)長大的孩子,從小就喜歡跟同齡人玩各種游戲、打交道。大家在一起捉迷藏、過家家、跳房子、跳山羊、滾鐵環(huán)、抽陀螺、玩沙包、下棋、打牌、猜謎語、講故事、爬樹、爬圍墻、編花環(huán)、跳橡皮筋、踢毽子……
因為我與父母住在深宅大院里,我也喜歡孩子,還會哄孩子,所以哪家的孩子哭了,媽媽哄不住,哪怕是夜里都會抱到我家來,讓我哄睡著了再給抱回去。這樣的經(jīng)歷讓我有一顆童心,我的語言、表情和動作能配合不同年齡和性格特點的兒童,使兒童容易產(chǎn)生認同感,有利于建立起良好的治療關(guān)系。
第二,熟悉兒童的心理與溝通方式
兒童不是縮小的成人,他們有自己的思維方式、情感表達方式、溝通交流方式,而且年齡不同,表現(xiàn)方式也不同。比如表達我喜歡你,嬰兒是愿意讓你抱或讓你接觸,幼兒是愿意把自己吃的和玩的與你分享,小學生是愿意聽你說,中學生是愿意和你講,青少年不喜歡談論小時候的事,而是喜歡談現(xiàn)在,所以治療的重心要放在討論如何處理他們面對的現(xiàn)實問題,而不是通過對他們早年的分析來了解現(xiàn)在。
所以心理咨詢師和治療師經(jīng)常與孩子打交道,熟悉他們的心理與溝通方式,才能通過語言和非語言與他們建立良好的關(guān)系,使心理治療順利進行。
第三,能做到職業(yè)性退行
所謂的職業(yè)性退行是指治療師因治療的需要,使自己的言行舉止倒退,變得幼稚,以配合孩子的年齡進行交流互動。治療師要能與兒童建立一種他們親近平輩時可信賴的關(guān)系,而不能像父母那樣高高在上,以“我是對的,你要聽我的”的姿態(tài)跟孩子打交道。
治療師甚至要注意身高的差距,蹲下身來與兒童的眼睛平視進行交流,不要給孩子造成不平等感。治療師還要熟悉不同時期、不同年齡兒童的流行用語,用他們的語言與他們進行溝通,這樣就會很快拉近距離,建立關(guān)系。所以對于動畫片、流行小說、流行歌曲,治療師都要有興趣,而且至少要了解一款網(wǎng)絡游戲。興趣愛好共鳴是與兒童建立治療關(guān)系的秘匙。
第四,處事靈活有彈性
兒童易變,所以治療師要善于配合兒童的需要進行變通。比如治療的切入點、治療的形式、參與治療的人數(shù)等,不要過分拘泥于硬性的治療規(guī)定。比如,有一個遭到歹徒暴打的孩子出現(xiàn)創(chuàng)傷后應激障礙(PTSD),脾氣暴怒。我一方面做家庭治療,給孩子營造一個安全的家庭氛圍;另一方面,通過游戲治療為孩子處理創(chuàng)傷。一開始孩子只對刀槍玩具有興趣,充滿攻擊性,后來情緒慢慢平穩(wěn)了,但他對治療室中的玩具失去了興趣,提出來想畫畫,我就改為畫畫這個藝術(shù)療法。
從畫面的凌亂邋遢、充滿危機,到逐漸變得整潔、出現(xiàn)安全的信號,孩子失去的創(chuàng)傷記憶逐漸恢復整合了,能夠用語言表達事情的經(jīng)過,回憶出罪犯的衣服顏色和款式,協(xié)助公安偵破案子,找到他心中正義戰(zhàn)勝邪惡的感覺。最后通過眼動脫敏療法,他完成了PTSD的治療。
還有一個強迫癥女孩的故事。她正在讀二年級,因為反復檢查書包、文具,害怕掉東西而被診斷為強迫癥,被父母送到我的心理治療室。這是一個做什么事情都很認真的好學生,確診前,父母也想不出到底什么事情是誘因,只能隱約回想起來問題好像出在春節(jié)回老家一趟,回來之后她就逐漸變得害怕掉東西,越來越嚴重。但在老家,確實也沒發(fā)生什么大事會讓她遭受打擊。
談話過程中,我給了這個小女孩蠟筆和紙,讓她隨便涂鴉。一開始,她隨便畫了花花草草,后來很仔細地在畫一種類似衣服的東西。我問她那是什么?她告訴我是毛衣。這讓媽媽猛然想到,去老家前曾給她買了一件新毛衣,從老家回來的前一天晚上,新毛衣上的一個珠珠掉了,她找了半天也沒找到,小女孩急哭了。媽媽承諾回南京以后會再買一顆珠珠縫上去,可是回來一忙就把這件事忘了,孩子也沒有再提起過。會不會跟那件事情有關(guān)呢?
從時間上推斷,似乎有關(guān)。因為治療中提起的那件毛衣激發(fā)了女孩的情緒反應,她指責媽媽說話不算數(shù),說小珠珠一定會很傷心,認為她不要它了。我立即跟孩子做了一個同理反應,認同她的感受,然后建議跟她一起想象:小珠珠如果有腳,它會去哪里?我站在孩子的身后,手指輕按在孩子額結(jié)節(jié)上,因為有研究發(fā)現(xiàn)這個動作會讓額葉血流增加,促進思考,緩解情緒。我隨著小女孩的畫,引導她編了一個小珠珠旅游奇遇記。讓她想象小珠珠離開她并沒有不開心,而是愉快地游玩了許多地方,也許哪一天她一覺睡醒,會發(fā)現(xiàn)小珠珠又回到了她身邊。結(jié)束治療的時候,小女孩的情緒明顯得到改善。
到第二次治療的時候,我關(guān)注了她各方面進步的表現(xiàn),父母也從關(guān)注她的學習轉(zhuǎn)變?yōu)殛P(guān)注她的人際交往、課外興趣活動、家庭氣氛,發(fā)現(xiàn)她明顯比以前活躍了許多。在沒有用藥的情況下,她的強迫行為基本消失。父母也不去關(guān)注她有時候仍然會檢查書包和文具,怕有遺失的現(xiàn)象。他們認為,她的情緒和行為是在正常的可接受范圍,越來越向好的方向發(fā)展。
第五,不但要學習兒童治療,還要學習家庭治療,甚至接受兒童拒絕到治療室來,做兒童缺席的家庭治療
有時候兒童不愿參與治療,治療師要能通過推動家長的變化促進兒童的變化。有一個患廣泛焦慮癥的中學生在參與了兩次家庭治療以后,不愿意再到治療室來。在兒童缺席的家庭治療過程中,我了解到父母的關(guān)系與孩子的情緒密切相關(guān)。
他們夫妻性生活不和諧,丈夫非常焦慮,夫妻爭吵直接影響孩子的情緒。隨著夫妻性關(guān)系的改善,家中的氣氛越來越和諧,兒童在家里也越來越放松。最后,中學生回歸學校,回到正常的學習生活中,不再焦慮了。
總之,治療師要努力使自己童心不泯,這可以時刻喚起兒童自我,能夠愛孩子,會跟孩子玩。時而長不大,時而共成長,這是兒童心理治療師的特質(zhì)。懂精分的眼光、會行為的技術(shù)、有人本的態(tài)度、戴系統(tǒng)的眼鏡,是我做兒童家庭治療師的追求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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